Spätsommer

世纪之灰 / Ash of Last Century

今天突然发现这篇古董 以为是黑历史 结果却猝不及防地被感动了一场 也很是无语 。。。当年 哎 当年竟然写过这样的话——

”......
我们却在肮脏的命运之中战斗,无所畏惧,决不放弃。
世间本无可被改变之事。
但我也绝不会因此而被改变。

......
明白一切都朝着冷漠的宿命而去 ,包括他年复一年渐行渐远的令人沉醉的未来?
他也曾站在某个阳光普照的街头哭过吗?
也孤单地淋着大雨,或赤脚站在风中凝视冬天冰冷的海洋?

......
明天,我们会更加努力,在宿命之网中拼搏。”


愿我们永远有一颗年轻勇敢想拯救世界的心! :)



世纪之灰  (K' x Ash Crimson)




很多年以后,K也不可思议地成长为内敛隐忍的男人。不再打架,也不那么容易暴走。他住在皇后区狭小的公寓里,白天睡觉,晚上去港口为船坞大佬干些体力活。等快天亮了,就站在肮脏的海岸线上遥望黑黑冰冷的大海。当这座巨大城市从黑夜中苏醒过来,他也可以回家睡觉了。

他住的地方不过十来平米,充斥着易拉罐啤酒,快餐盒,旧报纸,还有香烟。小窗户外是纽约最混乱的街区。低眼望去,便可看见从黄昏之时开始站在街边准备接客的女人和男孩,那些贩卖大麻的黑帮混混聚在一起抽烟大笑,赌徒醉醺醺走进破烂酒吧。废报纸和踩扁的空易拉罐混着垃圾静静躺在路上,好像永远没挪过位置。但若打开窗抬头,便是变幻莫测的茫茫天际,云层缓慢移动,一刹那心也变得肃穆起来。角度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K想。生活大概也如此吧。

一九九九年,世纪末年。那年十八岁的K脱离组织,一心要寻找自己的过去。他想知道自己是谁,故乡在哪儿,曾有怎样的梦想和坚持。当时的他脾气火爆却异常单纯。他曾想象过自己生长于古老安静的小镇,有湿壁画,有游吟诗人。或许有座哥特式的教堂,或许有一望无际的原野。或许他的故乡有一条河默默流淌。又或许他曾住在海岬上,日日夜夜看大海苍茫,巨浪拍击漫长海岸。后来他觉得自己真是够无聊的,多年过去,他明白自己什么也找不到。他谁也不是。他就是现在的K。

过去的早已过去,未来充满迷惘未知。为了不留遗憾,一切都只有现在。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多年以后他也开始过上算是安分守己的生活了吧。

如果不是世界太小,缘分太大。如果不是那天他醒的太早。如果那天没有大雨。如果不是天气太热...... 可如果现实中真的有如果,那命运也无法得意于自己的力量了。正是纽约酷暑之时,八月初,下午西晒房间闷得厉害。K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时间是下午4点。去船坞干活的时间是晚上九点,晚九朝五,刚好和华尔街西装革履的精英们上班时间调了个个儿。4点还太早,但这么热的天,他也没心情继续睡。起床冲了个冷水澡,刮个胡子,换了件干净的白色T恤,稍稍觉得清爽一些。反正在家也无事可做,他决定出门转转,去超市买个牛肉三明治当晚餐,再买些麦片牛奶橄榄油,偶尔也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I超市在15街,要走过两个街区。结果没走几步就变天了,风刮起灰尘迷了眼睛,K仰头看见暴雨之前翻滚于城市上空的巨大云层。停了停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刚巧听见身边小巷深处传来打架的声音,呯呯碰碰的,想不留意都难。果然是一群人在打群架,准确点说,是一群人在打一个人。K本来是不想管的,他本来也不觉得自己是正义化身黑暗骑士,而且这片地段黑帮云集,虽然多对一卑鄙阴损了点可谁知道被打的那位不是自作自受呢。想着正准备转身离开,不料目光却被那位被打的仁兄吸引住了。虽然隔得不算近,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金发,红衣,眼神轻蔑,似笑非笑,只不过遍体鳞伤—— Ash,竟然是他。K走了过去。

  虽然很久没有打架,但是K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他想自己这辈子估计就打架还可以。三两下放倒了那几个不良少年,他也不过就是正常牛仔裤变成了破洞牛仔裤而已。看着靠墙坐着的身负重伤的Ash,K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一向都不善言辞,从以前便落得个沉默寡欢的标签。

“哟...... 帅哥,真巧啊...... ”倒是Ash先开口,虽说有气无力,却还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笑得若无其事。
“............” 
“......又不说话?” Ash喘了喘气,盯着K牛仔裤上被刀割出的疤,又笑起来:“这样真时尚啊——”
“........................” K无语了,决定不理他,兀自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好在肋骨没有断,不过估计也得静养个小半年。其实K也很好奇为什么多年以后Ash会出现在这里。他只知道Ash早就失去了曾经偷盗而来的力量,之后便无影无踪。不过他也没有问。Ash似乎比以前更瘦了,虽然受了伤,头发遮了半边脸,但也难掩精致的面容。可惜那张脸上总带着恶作剧般的微笑,活像个妖精。

“......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K说。
“没地方住。”
“............”
“............”
“............”
“你就把我晾这儿自生自灭吧。”终于还是熬不过沉默,Ash垂着眼,平静地说。有那么一瞬间K以为他的语气是带着绝望的。后来又觉得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人见过悲伤的Ash,他好像永远是笑着的,正大光明地做着坏事,像个孩子一样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K看着他,然后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先去我那儿吧。”
Ash望着他眨了眨眼睛,又笑起来:“想不到你还真是个好人啊。帮助我没问题吗?”
K没做声,用手扶他起来:“......站得稳吗?”
“哎哟,好痛。”
“............”
“喂,你住的远不远啊,你背我吧,走路好累。”
“............”

于是K还真就默不作声地把这个大麻烦背回了家。估计Ash是真的累了,把脸埋在K的肩膀上就睡着了。细微的呼吸声在耳边响着。他真的太瘦了,一点都不重,仿佛轻易就会折断。一路上K倒是突然想起很多陈年往事。当年Ash窃走许多人的力量,确实变得很强,他妄图通过变强来逃脱自己的命运,但还是一路走一路失去,最后孤身一人,一无所有。和自己还真有那么一点儿像,K想着,不由走得小心翼翼了一些。

K无法带他去医院。他们都是偷渡过来没有任何身份的人。而Ash自己也不想去找黑帮上的医生,免得狐狸没抓着反而惹得一身腥。更何况这样的伤不过家常便饭。不过Ash还真是改不了自己的恶劣性格。他发现每次K给自己换药消毒清洗伤口,只要自己哎哟哎哟喊疼,K就会温柔许多。所以他也就越来越喜欢夸张地无痛呻吟。K倒是很配合,从来不抱怨。家里只有一张床,也让给了Ash,自己睡地板。依旧要晚九朝五地去港口搬箱子,依旧要领了工钱去超市买日常用品。不过K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外头转悠的时间少了,干完活就回家,就连一起在船坞干活的工人们也拿他打趣儿,说哟,伙计,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啊?

几个月过去,Ash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又生龙活虎起来。K暗自觉得他的复原力和猴子一样迅速。不过伤好了他也不出门,每天的乐趣就是和K说话。其实K一整天都说不了几句话,不过是Ash自己自娱自乐。
“你每天睡地板不累吗?”这天看着叠被子的K,Ash百无聊赖地问。
“......还好。”
“要不,我们一起睡吧。”
K手中的活儿停了一下,抬眼盯着他,好半天才说了一句:“睡不下。”
“哈哈哈哈哈,”Ash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K心想。
“我说你啊,难不成三十多岁了还是处男?”
“........................”
Ash真是越来越觉得开心了,想不到这个皮肤黑且永远黑着脸的大哥竟然意外地正经。
“我——”K低声开口,却一时心猿意马。他转过身,似乎需要点时间思考。Ash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脑勺,然后他发现他的耳根红了。
隔了一会儿,K似乎终于想到该说什么了:“我,出去买点吃的。”说着立马走了。
留下Ash蹲在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回过神,Ash站起来打开窗,正好看见K的身影出现在街上。
“喂,给我买点巧克力和蛋糕!”
K不理他,径直走了。

在超市转了一圈,K还真就停在了甜点架前,想不到会有那么多种类的巧克力和蛋糕。他还真不知道该买什么。不过人家说,不知道买什么的时候,就买贵的吧。K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数了数,还是够的。于是像他这样的贫民窟小哥也做了一回“不买对的,只买贵的”的少爷。

说不感动是假的。Ash打开那块昂贵的榛子酱巧克力咬了一口,没吱声。
“不好吃吗?”K问。
“............”
“............”
一阵沉默。

“你对我这么好,就不怕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有一天会害死你吗?”
“我有什么值得你害死的,”K看着他平静地说:“草稚之火吗?你想砍掉我的手吗?”
“......如果是呢?”
“......”K想了想,认真地说:“你得让我考虑一下。”
Ash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盯着K,就像围观稀有物种,半晌才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个白痴。我要你的爪子干嘛,皮糙肉厚的。”
“............”K其实很想反驳一句说爷我当年也是叱咤风云英俊潇洒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好吗。结果还没等他把那一串长长的形容词表达出来,Ash就接着说:“而且,少爷我现在对力量什么的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听他这样说,K又一时语塞。他记得Ash比自己要小个五六岁,如今也有二十六七了。当年Ash为了得到能摆脱自己宿命的力量,暗算坑害了不少人,也着实做了不少坏事。可惜当年K那点因改造而来的微薄力量并不能入Ash的眼,所以俩人也并未结什么仇。那都是十年以前KOF大赛上的事了。那年Ash的结局很凄惨,被所有人遗弃。K不知道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有没有真的摆脱了自己的宿命,失去力量以后是不是很艰难。不过K没有问,因为K突然觉得,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不会再很艰难,以后一定会很好。K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有这样的想法。

“我22岁那年夏天,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K说:“就觉得,你即使就靠一己之力,就一个人,也可以把所有事都做得很好。你其实根本不需要窃取别人的东西。”
Ash没吱声,垂着脑袋,温顺得就像做错事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K坐到他身边,想再安慰两句,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把手搭在他肩上。
“我做错了吗?”Ash突然冒了一句:“我机关算尽,汲汲营营,竭尽全力,奋不顾身,以为再没有什么放不下,没什么无法失去,可——”
“如果我是你,”K打断他:“我也会和你做一样的事。”
“......”
“凡事只要尽力而为,便没什么可遗憾的。虽然尽力以后的失败最让人痛苦。”
Ash轻轻“嗯”了一声。
“人心可逆,天意难违。”K说。

“噗,”Ash终于又笑起来,抬起脸:“想不到你也能说那么多话,还这么正经。”
“......我一直很正经的好吗。”
“是啊,人心可逆,天意难违。”Ash看着窗外想了想:“我不喜欢这句话,但又觉得无法反驳。”
“嗯。”
“哎呀,你好讨厌呀,吃个巧克力你还让我伤感起来了。”
“有人跟我说,”K突然接过他的话,淡淡道:“如果一个女孩说,你好讨厌呀,她的意思就是,我好喜欢你呀。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Ash目瞪口呆地盯着K,这次没有笑场,“你——你——”了半天,才低头继续啃巧克力,心说,好吧你赢了!

夜幕渐浓,K又要出去干活了。每当这时,Ash总会送他到门口,然后再迅速地回到窗边,看着K的身影在街道上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于茫茫人海。这绝不是让人愉悦的画面,反而透着浓郁的伤感。这种自虐性的行为似乎再适合他不过。反正从很久以前开始大家都说他是变态。他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他就是喜欢把指甲涂成亮得让人想吐的粉红色,绘上蔷薇和蝴蝶,染上亮片。他喜欢深红的紧身裤和皮衣,紫水晶项链和发饰。他就喜欢甜食,草莓布丁蛋糕,榛子酱巧克力,香草牛奶。喝红茶都要加上重奶油和蜂蜜。他从来没告诉过K,其实很多年以前,当所有人都用厌恶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时候,只有K,在自己遍体鳞伤衣衫褴褛的时候,将自己黑色夹克脱下来给了他。当时的K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眼神很温柔。也许K都不记得了吧,Ash想,他就是一个不善表达又倔又心软的死心眼儿。

K不在的时候,Ash也整晚不睡,他坐在窗台上看着纽约漫无边际的灯海,看不见城市的尽头。远方那些高楼灯火辉煌,令人眼花缭乱。而他所在的这些微不足道的房屋湮没于那些光芒之下。可是Ash依然觉得很满足。当灯火开始一盏一盏熄灭,K就会准时回来。

K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们在一起生活几个月,却仿佛像过了一辈子一样习以为常。这里还得插一句,K依然是睡地板。不过某天当Ash说自己也想出去找工作,还强烈要求K不再干熬夜的活儿的时候,K真是深感诧异。真想说,少爷您还是乖乖呆在家里别出去惹事吧,我不想再天天打架了。不过想到Ash那锋利的指甲和重重的拳头,K果断聪明地忍住了,只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晚上工作对身体不好嘛。我今儿个在楼下和站街边的大姐们聊天,她们说哪个姑娘因为晚上总不睡结果大姨妈不调不能怀孕什么的。”
于是K长时间地黑着脸沉默了。

不过K还是从夜班换成了白班,依旧是干体力活,不过工钱少了很多。他想也许Ash晚上一个人在家是怕寂寞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想迁就他,或许是有怜悯,但是说真的,他还真是有点喜欢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呢。黏人的,有点小傲慢的,爱炸毛的,孤独的Ash。好像给他的黑白世界胡乱涂满了艳丽的色彩,虽然是乱七八糟了一点。

Ash开始在不远处的蛋糕店打工,上班第一天早晨K忧心忡忡地严肃地对Ash念叨:“一定不要偷吃蛋糕。不要和客人打架。要听老板的话。不要惹事——”
“停!你怎么那么啰嗦。”Ash白了他一眼:“我看着有那么像会和客人打架的不良少年吗。”
“像。”K老实地回答。然后胸口就重重挨了Ash一拳。
K笑起来,宠溺地顺了顺他的头发,说:“走吧。别迟到。”

出乎意料的是,当K这天黄昏到蛋糕店接Ash的时候,他发现Ash还真是受欢迎,身边围了不少学生模样的女孩。老板估计也因为生意兴隆而高兴,看见K进来,热情地招呼他。
“我是来接Ash的。”K说。
“哦,你是他?”
“他是我表哥。”一旁的Ash插嘴道。
“是嘛?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中年老板困惑地看着K,不过接着高兴地说:“你表弟工作不错,也特别受女孩子欢迎呢。”
K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接话。看着Ash忙完,就带他回去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 Ash洗完澡只穿了件K的白衬衣坐在床边。K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闷闷地回了一句:“没有。”然后又突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分明就像在生气,只好又加了一句:“我生什么气。”Ash听他负气似的语气,噗嗤一声笑出来,打趣儿说:“那我明天就跟老板说,昨天那个帅哥其实是我男朋友?”K默默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猛然把他压在床上,低声说:“我可是正常人,经不起你三天两头的勾引。”Ash愣了会儿,然后咯咯直笑,伸手勾住了K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
于是在不良画面以后,我们得诚挚地恭喜K同学,从今以后终于不用睡地板了。

Ash曾向K说过自己的梦想。他说他那是微不足道的梦想。就是希望回到故乡,在开满薰衣草的原野上有一座小木屋。养一只大狗。苏格兰牧羊犬,或者西伯利亚雪橇犬。烤蛋糕,做巧克力。K笑他就知道吃。但又说,会的,等我们攒够了钱,我们就去法国。我们还要去旅行,去看最蓝的海,最高的海浪。站在高山顶端。在沙漠中遥望星空。Ash总是笑着听他说着他们令人沉醉的未来,他们丝毫不伟大的梦想。可是他相信K一定会实现的,会带他回到另一片大陆。

如果世间的灾难没有来得那么快,或许他们还真能实现自己浅薄的理想,浑浑噩噩就这么白了头,走完一辈子。那是二零一二年的年末。Ash发现手背上的印记出现,是在大都会停电的夜晚。那是飓风从纽约港登陆的第三天。连日的狂风暴雨,白天也如同黑夜。贫困的街区首当其冲成为率先停电的地方。K在屋里点了几支蜡烛,然后Ash猛然发现左手背上S型的印记若隐若现。他一刹那手脚冰凉,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那块印记就是真真切切地在那儿,虽然还并不明显。

“......怎么了?叫你半天都没反应。”K疑惑地端着牛奶坐在餐桌前。
“啊?”Ash回过神,笑笑说:“没事,有点困。”
“哦。”
之后的几个夜晚,Ash都没睡着,他呆呆地侧躺着盯着K熟睡的脸,然后抬手轻轻摸他新长出的胡子茬。K总是哼哼几声,但是却不会醒。Ash暗地里觉得好笑,睡的那么死,下次我也偷偷给你做个美甲,看你醒来会有怎样的表情。

其实Ash只是想多看K几眼,他知道自己的宿命还是找上门来了。二零一二,世界末日。北美的飓风之后,是南美的地震和印度洋海啸。Ash沉默地看着电视新闻上真实的悲剧,不知所措。他手背的痕迹已彻底显现。虽然他还是像往日一般淡然谈笑,死不正经,但是K还是感觉出来了。

“你有心事。”K认真地说。
Ash心中苦笑,他明白不可能隐瞒得住。早点说也许彼此心里都好受点。于是他说:“嗯。你记得当年我偷袭草薙八神他们的事吧,我是想窃取他们的力量变得更强,说是摆脱宿命什么的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真的原因你们却不可能知道。”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寻自己的过去。你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他们说你是改造人,但你终究是人。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只知道我是被祖先创造的,有既定的宿命与责任。大概就是神话中所说的神之子吧。”
K有些迷茫。但Ash接着说:“我的祖先,他叫Saiki。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想毁掉现在的世界,让人类文明重新开始。你看我手上的印记越来越明显,应该是暗示他已经来了。”
“......你是说,最近的大灾难是他在操控?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也许只有我可以制止他,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可是,如果我杀了他,我也会消失吧。”
K看着他,沉默了一阵,突然说:“我们逃吧。”
Ash愕然地盯着他。
“我们离开这儿,明天就走,管它世界何时毁灭,去他的宿命,只要能和你多一天在一起,我们就一直在一起,直到我们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
“..................”
“不好吗?”
“好。”Ash抬起脸笑着看着他,笑得那么灿烂。

人潮涌动的纽约中央车站,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挤在这里。他们决定先去西南部沙漠中的小城住一段时间,就在墨西哥边境。打打工,然后再想办法去法国。Ash把行李放在地上,喘了口气,对K说:“我去买票,你在这等等。”
K有点犹豫,想制止他。
“噗,你以为我会跑掉吗?”Ash笑出来:“我看着像想一个人拯救世界的蝙蝠侠吗?”
K松了口气,也笑了笑,说:“嗯,快去吧。”
Ash一会儿就回来了,晃了晃手中的票:“Let's go——”

因为是最便宜的车票,舱位很简陋,人很多,放好行李坐稳都费了不少劲。Ash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K,然后说得去躺洗手间,否则一会儿开车了洗手间人肯定多。K喝了几口水,并未在意,他真没想到Ash真的就这样从他身边溜走了。

其实Ash很多话都没有坦白告诉K。比如他其实知道Saiki会出现在哪儿,他能感觉到他的位置,比如他也知道Saiki打算做什么,甚至自己应该做什么,Ash都想好了。Ash在最后转身离开车厢之前,默默地望了一眼K的后脑勺,他以为自己会想哭的,但是却异常平静。在下次相会以前,再见了,我永恒的爱人。

纽约郊区一栋废弃的高楼顶端,Ash默然立在夕阳之中。他的对面站着的便是他的祖先,Saiki,金色长发,一身白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但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神的样子。

“你来了。Ash,我的继承人。”Saiki微笑着说。
“是。”Ash跪下来:“我来迎接你,来迎接我的宿命。”
Saiki好像心情特别好:“没错,这个世界要完了。你看看这个丑陋的世间。利欲熏心,忘恩负义。谁还会再关心这个世界。让我们将它终结吧,当大灾难过去,人类的历史将重新书写。到时他们又将从岩洞中用最虔诚的眼神守望,向神灵祈祷。”

Ash站起来,向Saiki走去:“我也对这个世界深深地失望。曾经所有人都厌恶地看着我。我厌倦时代广场的人潮涌动,布鲁克林地铁的臭味。我讨厌自私冷漠的人们,也鄙视西装革履的衣冠禽兽。”
他停在Saiki面前:“我也希望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Saiki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得意洋洋:“末日以后,我就是新的创世神!”他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
“哈哈哈哈哈,”Ash却突然大笑起来,等笑够了,才说:“可是我亲爱的祖先,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为何我会活在世上吗?”
Saiki回过神,眯起眼睛思索片刻,不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宿命,那Ash呢,他的存在难道没有其他意义?只是作为继位人而存在?只是为了见证世界末日吗?
“没有谁能逃脱宿命,包括你,包括你也一样。我的祖先。你也逃不了的。”Ash突然抽出暗藏的短剑,猛力刺进Saiki的胸膛:“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制止你,终止大灾难与毁灭。这个世界,虽然并不完美,但也并非无可就药。”
“你——!你竟然违逆我!成为神的继承人有何不好!”
“是没有什么不好的,”Ash冷淡地说:“可是,虽然有时候我很烦这个世界,但是有时候我还是喜欢它的。我可不想它毁在今年。”
“你——你这个白痴!我死了,你就不会存在了!”Saiki怒吼道:“我是你的祖先,我消失了,你就不可能诞生,包括你存在的所有证明,你在乎过的人!没有人知道你为他们做的事!再也没有人能够记得你!”

Ash抽出短剑,站在风中微笑。天地苍茫,黄昏已近。四周安静下来了,只有风穿过身体。

“谁知道呢,”他微笑着说:“谁知道命运会怎样,神灵也不会知道。”
或许总有一个人会记得的吧。
Saiki咒骂着逐渐消失于夕阳之下,Ash也感到自己意识的涣散。

我是在恨这个世界吗?也许一点都没有吧。虽然它曾经彻底地将我遗弃。虽然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曾盼着我早点死掉。虽然我曾深深地失望。但我一直深深地爱着它,值得我用一切去守护它。

而且,或许他会记得我吧,会记得曾有一个金发的少年来过这座城市,在他身边。

或许有一天,我又会回来。到那时,我会回到故乡。

和他一起——


会站在最高的山峰顶端。会躺在沙滩听大海悲咽。
或不顾一切地在城市街头,握着他的手站在大雨之中。

恒星那么明亮,但漫漫岁月中,却还是朝向毁灭而燃烧。
海洋响彻着人类最后的却最伟大的冰冷的梦。


荒漠却燃烧炙热的希望。
史诗不断被重写。

众神在遥远的神殿沉默,不知所措。
我们却在肮脏的命运之中战斗,无所畏惧,决不放弃。

世间本无可被改变之事。
但我也绝不会因此而被改变。

对不起。请你能永远记得我,等着我——

请不要忘记我——



世界回到曾经的轨道。芸芸众生依旧满怀期待为了自己的明天奔波劳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所谓的末日传言,不过终究是乱风过耳的传言。


当风过山脉,当海潮退却,当阳光普照,当大雨滂沱——



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曾来过。

再也没有人记得他。
他曾孤身奋战,用短暂生命与梦想拯救世间于末日。即使那个世间曾将他摒弃,并会永远将他遗忘。



K还住在那个破败的小公寓里。当他一个人拎着行李回到那里的时候,他发现枕头下塞着Ash偷偷存的钱和他写的信。那上面是一首诗——

Stars shine in dying lights.
Oceans cry in chilling dreams.
Deserts burn in dazzling hopes.
Histories restart in unceasing extinctions.

Gods remain silent in remote heaven.
We fight desperately in dirty fates,
with courage, holding love.

Even nothing will be changed about the world,
nothing can be changed on me.

And also, I'm so sorry. Don't forget me.
Remember me.

那一刹那K大声痛哭出来。


他后来走进Ash打工的那家蛋糕店,老板一如既往地热情。K说:“你记得吗,我表弟以前——”
“表弟?你有表弟吗?啊,今天还是买草莓蛋糕吗?”
K沉默良久,说:“买两块吧。”
“哟,交了女朋友啊?”
“嗯......”
“哈哈,她好看吗?”
“......很好看。就是总给我惹麻烦。”
“哈哈哈。”


再也没有人会记得他,即使有一天无尽草原沦为茫茫大漠,大陆又沉为海。



K也不明白为何当所有人都遗忘他时,他却还清醒地记得。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那是连神也无法得知,无法改变的事。可他从未这般感激过。他感谢那张庞大的网,那永不可及的宿命脉络,让他依然记得他。

K时常痴痴地站在13街的路口。想起Ash他也曾在此迎风而立,低声笑着,抬手遮住阳光。

想起他曾整夜坐在窗台,遥望纽约灯海的尽头。

他是不是也曾低声叹息?

明白一切都朝着冷漠的宿命而去 ,包括他年复一年渐行渐远的令人沉醉的未来?

他也曾站在某个阳光普照的街头哭过吗?


也孤单地淋着大雨,或赤脚站在风中凝视冬天冰冷的海洋?


也坐在废弃高楼的天台之上,抽着烟默默遥望如血的夕阳?

可是不论怎样,K都为他感到骄傲。他让世间那么多活着的懦弱人类相形见绌。

K孤身坐在废弃工厂的屋顶上,指尖夹着烟。夕阳照亮他的脸。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落日,想起自己以为曾近在咫尺的梦想,唾手可得,几乎伸手就可以抓住的。他不知道那个梦早就离他远去了,把他抛在身后,抛在这座巨大城市无垠的混沌中。

他想Ash当时一定是哭着写着,对不起。可是他想把他紧紧拥在怀里说,没有关系的,真的没有关系的。烟燃到了尽头,灼伤了他的手指。他没有察觉。都是没有关系的事。明天,我们会更加努力,在宿命之网中拼搏。终有一天,终有一天,那个梦会就在手心。

然后故事在冰冻的指尖完结——



很多年。纽约深渊般无尽的灯海,漆黑冰冷的港口和海洋,滂沱大雨的街口,云潮涌动的天空,阳光普照的广场,年复一年永恒不变的街道和小巷。

K推开蛋糕店的门,步伐缓慢地走进去。当时的老板已去世多年,现在在店里忙活的是他的孙子。

“欢迎光临!老先生,几天不见,您还好吗?”
K笑起来:“前几天感冒,在家躺了两天。”
“哈哈,您身子骨硬朗得很哪,想不到也会感冒。今天买什么呢?这种芝士蛋糕是我们的新品哟。”

K拎着蛋糕走回家,拿钥匙的手有些不稳。打开门的刹那发现灯是开着的,他想着难道真是老糊涂了,灯都不记得关。他推门走进去,突然发现床上坐着一个人——

金发红衣的少年看着他,咧开嘴笑着说:“哟,帅哥,好久不见呀。”




ASH OF LAST CENTURY___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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